第九十二章 :羌人可杀(一)(3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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涂里琛已不知被撞倒了多少次,全身上下遍是血污,鲜血和着泥污从伤处不断流出,奔马在他身上一次次踩踏而过,像潮水拍岩般不停冲击,让人惊异的是,这黝黑身躯虽如同一只濒死野兽在铁蹄下翻滚,挣扎,却不肯伏地不起,他身上的伤愈多愈重,每次起身都变得艰难,喘息沉重,血流不止,但他仍然用手按地,用肘支撑,甚至用头抵着地面探起身躯,一次次的地上摇晃而起。

这已不是斗志和战意的驱使,一族之长,当护一族之人,纵是没落穷族,亦不甘如星火般被翻滚红尘湮没,他的族人已在绝境中束手待毙,若连他也放弃,那羌族就是真正的穷途末路,这种不认命的倔犟使他在铁蹄下苦撑不倒。

淋漓淌落的鲜血在涂里琛身下凝成一滩怵目惊心的红,没有人曾见过,一个人的身体可以流下这许多鲜血,没有人曾见过,一个早该奄奄一息的人可以有这等坚忍。

冷笑讥诮渐渐低落,望着已成血人的男子一次次挣扎起身,辽军脸上原本单纯的憎恨悄悄变得复杂,复仇的快意也忽然在这一次次沉闷的倒地声里散却。

“好汉子。”一名辽军低赞道,怕被其余军士斥责他对仇敌的钦佩,他的声音压得很轻,可低赞才一出口,身旁几十骑辽军也都不约而同的轻轻点头。

觉奇怪,初出征时,他恨不能杀尽羌人,可着涂里琛失去族人时的痛苦神情,忽然让他觉得怜悯,而这份怜悯亦令他觉得遍地血泊中的尸首异常刺眼。

“复仇?杀我老人,屠我孩童,这也算是复仇?” 月歌不知这辽将为何救自己一命,但她不肯领情,指着池长空痛斥,“是你们先惨杀我族长老,我们才会攻入顺州,而且我们也只杀了你们数千人,你们竟要我全族性命?”

“胡说!”池长空面色一变,“你们屠下顺州八万百姓,还敢信口雌黄说只有数千人?”

“信口雌黄的是你们!”月歌忿忿冷叱,“有胆杀人,无胆承认,你们今日既冲入顺州,为什么要装做什么都没见┉”

“什么叫装做没见?”池长空疑云大起,刚想追问,但月歌的叱责声忽然一颤,泪颜满是痛惜的向前方,再无心理会旁人。

血淋淋的身躯又在缓缓撑起,他的双掌紧按着地面,遍是伤痕的身躯稍一挣动都会牵动伤口剧痛,胸背处猛虎刺纹随着刺痛巍巍而颤,伤躯之上的虎纹映于血污之中,猛虎伏地如卧,虎首高扬,虎睛怒睁,虽是刺纹卧虎,但在血映下竟有几分栩栩如生。

被压在马蹄下的洛狄得清楚,族长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在殷殷渗血,可族长还强忍这钻心刮骨的剧痛探起身子,洛狄忍不住叫道:“族长,别再苦着自己了,您的伤┉”

前方,几十名辽军围着被倒地的涂里琛,他们正催动坐骑来回游走,每当涂里琛想从地上爬起,立刻就会被马蹄重重踢倒。

他身旁已无一名羌军,连最忠心的洛狄也被撞倒在地,一匹战马紧踏在他身上,马上辽军故意不杀他正是要让他目睹族长受辱,洛狄眼睁睁着族长在马蹄下翻滚,急得怒骂连连,可压在他身上的辽军存心炫耀骑术,坐骑四蹄稳稳踩着他的四肢,任洛狄用尽气力都挣脱不得半分。

“义父!义父!”几个孩童哭叫着要冲过去,池长空不愿和这些孩童纠缠,遂对月歌喝道:“我军将士恨你们羌人入骨,你们若过去,只会使我军更开杀戒!”

月歌虽方寸大乱,也知这辽将所言不虚,只得拉住几个孩童往族人中退去,“你们快退回去,和族人待在一起。”虽止住了几个孩子,可涂里琛就在她面前被辽军折辱,直令月歌心如刀割,马蹄的扑颠仿佛每一下都重重踢在她的心口,想闭上眼睛,却抵不住一阵阵踢踏和讥笑声刺痛双眼,侧脸向族人,眼中痛惜之色反是愈浓。

残余的羌人都被赶到一处,七万羌人在这一日夜里凋零至两万余人,除老弱妇孺外,剩下的羌军已不足一千,几乎人人负伤,他们早抛下了手中兵刃,放弃抵抗,虽然族长就在他们眼前受辱,可他们只能和那些无力做战的妇孺老弱们一样,面如死灰的望着族长,除了那几个孩子,没有一人敢冲上前,或许,辽军的连番猛攻已夺走了他们所有勇气,又或许,许多年的风霜摧折已使他们惯于受辱,但他们的眼神中又分明深刻着痛苦和羞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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